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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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撣了撣手，從大廳裏走了出來，對村民們說：“各位父老鄉親，可否借在下一件衣服給這妖怪暫時穿一下……”
卻立即遭到了大家的反對：“馬上就死了還給他什麽衣服？道長，幹脆一刀把他砍了得了，也省得麻煩。”有的村民說。
“我這不還得先審審他嗎？萬一別有隱情呢？”我解釋道。
“妖怪吃人能有什麽隱情？道長你也太心慈手軟了……”那個村民接著說。
“這位道友。”身旁有一個平緩的聲音響起。
我扭過頭，是另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男道士在向我打招呼，此人一襲湖水藍的道袍，頭戴道冠，手持太極馬尾拂塵。儼然是仙風道骨，不食人間煙火般的幹凈。
“你是……？”
“貧道是靈心觀中弟子，途經此處，感到這裏妖氣沖天，因而來此一觀，不知這位道友是否遇到了什麽麻煩？”靈心觀我聽說過，這道士也像是個正經點的道士，我就把實情都跟他說了。
“道友，我是鶴林門下弟子，奉師命來此收妖，可是……”我壓低了聲音道，“能否跟道友借一件衣服？”
那個靈心觀的道士從包裹中掏出一件舊道袍，交給了我，我道了聲謝，轉身，進屋，鎖門。
——萍村議事大廳——
盡管我已經關上了門窗，但是我仍然透過門縫和窗孔——沒錯，都是被圍觀的村民戳出來的——看到了無數眼珠子。我看了看議事大廳千瘡百孔的窗戶紙，不禁感嘆這幫村民真會糟踐東西。
我坐在地毯上，在海妖的胸前又貼了一張符紙，保證我撤掉符印後他不會咬我，然後才開始撤符印。撤掉符印後的海妖除了因為被我貼了符而縛住了妖力之外，已經沒什麽限制了。
我把衣服丟給他，轉過身面對著墻坐下。憑著動靜大致覺得他應該已經穿好衣服之後，再轉回去。
他與我對視了一會兒。也不知道他是因為被我一道符貼啞巴了還是不會人話還是什麽的原因，我倆一直就這麽對峙了好半天，引得窗外圍觀村民的陣陣驚呼。
又過了一會兒，我忍不住了，開口先問了一句：“你會說人話嗎？”
“會說。”他道。
“那好，我問你一些問題，你能回答我嗎？”
他點點頭。
“為什麽要殺害這裏的村民？”
“報仇。”
“報的什麽仇？”
他停頓了一下，盯了一會兒地板，然後擡起頭看著我。
“既然被你抓了，橫豎都是一死，那我就都告訴你。我曾經是別的村的一個農戶，當時有個財主，覬覦我們家的房子和地產，想要出錢買過去。但是出價實在太低，我們沒有接受。於是他就派人殺死了我爹娘，把我抓回他們家，也就是萍村這裏，做長工。我想悄悄殺了他為爹娘報仇，但無奈事情敗露，被他的家丁亂棍打死，丟進了海裏……”他訴說這番往事時，臉上絲毫沒有悲哀的神色，很是平靜。
“好慘啊……後來呢？”我問。
“後來我化成了海妖，日夜守在這裏，等待那個惡人一家出現。”
“那你等到他們了嗎？”
“等到了，兩月前我親自把他拖下了海，親口……把他咬成了碎片。”
“咦……嘖嘖嘖”我感到無比的惡心與別扭，惡心是因為想象到那個財主被咬成碎片的樣子，別扭是因為我從不知道“親口”二字可以這樣用。
惡心過後，我終於找回了正題。“既然仇已經報了，你又為何要屠殺萍村的無辜村民？”
他用一種不相信的目光瞧著我，道：“無辜？當年我爹娘也是無辜的，可他們卻死了！這幫村民同樣無辜，為什麽他們可以茍活於世！！”他攥緊了拳頭，異常激動，聲音大到我確保圍觀在大廳外的所有人都能聽見。
“冷靜，冷靜……”我一邊想使他冷靜下來，一邊聽到了屋外各種憤憤不平的聲音，譬如：“這海妖，死到臨頭還敢嘴硬！道長啊，您就別再審了，趕緊殺了他為我們的家人報仇啊！”
我看了看窗孔後的無數只眼睛，嘆了口氣，壓低聲音道：“你說說你，就會惹麻煩，現在好了吧，人家現在叫我殺你給村人報仇呢。”
他的拳頭依舊緊握，“既然已經被你抓到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我往前蹭了蹭，還是壓低了聲音說：“其實我可以不殺你，不過……”
“不過什麽？”他的眼睛亮了一下。
“誒？你不是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了嘛？”我一挑眉毛，問。
“愛說不說，快點動手吧。”他把頭別了過去。
“好好好，我說我說，”我湊到他耳邊說，“只要你答應我兩個條件，第一，從今以後不得傷害無辜。第二，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你得跟著我，我叫你去哪兒你就得去哪，叫你幹什麽你就得幹什麽，直到我想放了你，你才能離開。怎麽樣，答不答應？”
他沈默了……
“我答應。”
“嗯，不過在這之前呢，你還得先跟我騙一騙這些村民，他們可不會輕易放過你。”
“怎麽騙？”
我一把將他拽了起來，揭掉他胸前的符紙，“見機行事就好啦！”
——萍村議事大廳門口——
門差點沒打開，原因是門口堵滿了村民。我拽著他好不容易才在門外有了一小片立足之地。
“蹲下。”我輕聲對他說。他聽了我的話，乖乖地蹲下，抱頭。
“各位父老鄉親，這海妖呢，已經被我收服了，我現在就在大家面前親自把他除掉，從此以後，萍村就再也沒有危險了！”我學著師父的樣子在村民面前發表了一番演說，結果得到的是和在鶴林峰時一樣的潮水般的掌聲和叫好聲我心想，原來掌聲也太好騙了吧。
我正欲將包袱皮蓋在他身上以做給村民們看，卻不慎再次撞見了他那奇怪的目光，目光中深藏絕望與悲傷。嗨，合著他把我說的都當真了。
我兩手輕輕一揮，包袱皮就蓋了上去。只見那凸出的人影漸漸消退，直至平的如地面一樣。
村民們歡呼雀躍著，村長交給我一個布包，說是我除妖的報酬。我掂了掂，還挺沈，看來裏面得有不少錢，我忙拽出一堆客套話說什麽以後有困難還可以來找我什麽的，然後拎起我的包袱皮，裏面只剩下一顆黑色的珠子和那位道友的道袍，我以最快的速度把黑珠子撿起來揣在懷裏，然後撿起包袱皮和道袍。
我找來一位村裏的村姑，問道：“大嬸，您知不知道今天借給我道袍的那位道長在哪裏啊？”
大嬸說：“那位道長已經離開萍村了，這件道袍您就留著吧，相信道長他也不會在意這麽舊的道袍了。”
我“哦”了一聲，在村民的歡呼聲中離開了萍村，踏上了新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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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立即遭到了大家的反對：“馬上就死了還給他什麽衣服？道長，幹脆一刀把他砍了得了，也省得麻煩。”有的村民說。
“我這不還得先審審他嗎？萬一別有隱情呢？”我解釋道。
“妖怪吃人能有什麽隱情？道長你也太心慈手軟了……”那個村民接著說。
“這位道友。”身旁有一個平緩的聲音響起。
我扭過頭，是另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男道士在向我打招呼，此人一襲湖水藍的道袍，頭戴道冠，手持太極馬尾拂塵。儼然是仙風道骨，不食人間煙火般的幹凈。
“你是……？”
“貧道是靈心觀中弟子，途經此處，感到這裏妖氣沖天，因而來此一觀，不知這位道友是否遇到了什麽麻煩？”靈心觀我聽說過，這道士也像是個正經點的道士，我就把實情都跟他說了。
“道友，我是鶴林門下弟子，奉師命來此收妖，可是……”我壓低了聲音道，“能否跟道友借一件衣服？”
那個靈心觀的道士從包裹中掏出一件舊道袍，交給了我，我道了聲謝，轉身，進屋，鎖門。
——萍村議事大廳——
盡管我已經關上了門窗，但是我仍然透過門縫和窗孔——沒錯，都是被圍觀的村民戳出來的——看到了無數眼珠子。我看了看議事大廳千瘡百孔的窗戶紙，不禁感嘆這幫村民真會糟踐東西。
我坐在地毯上，在海妖的胸前又貼了一張符紙，保證我撤掉符印後他不會咬我，然後才開始撤符印。撤掉符印後的海妖除了因為被我貼了符而縛住了妖力之外，已經沒什麽限制了。
我把衣服丟給他，轉過身面對著墻坐下。憑著動靜大致覺得他應該已經穿好衣服之後，再轉回去。
他與我對視了一會兒。也不知道他是因為被我一道符貼啞巴了還是不會人話還是什麽的原因，我倆一直就這麽對峙了好半天，引得窗外圍觀村民的陣陣驚呼。
又過了一會兒，我忍不住了，開口先問了一句：“你會說人話嗎？”
“會說。”他道。
“那好，我問你一些問題，你能回答我嗎？”
他點點頭。
“為什麽要殺害這裏的村民？”
“報仇。”
“報的什麽仇？”
他停頓了一下，盯了一會兒地板，然後擡起頭看著我。
“既然被你抓了，橫豎都是一死，那我就都告訴你。我曾經是別的村的一個農戶，當時有個財主，覬覦我們家的房子和地產，想要出錢買過去。但是出價實在太低，我們沒有接受。於是他就派人殺死了我爹娘，把我抓回他們家，也就是萍村這裏，做長工。我想悄悄殺了他為爹娘報仇，但無奈事情敗露，被他的家丁亂棍打死，丟進了海裏……”他訴說這番往事時，臉上絲毫沒有悲哀的神色，很是平靜。
“好慘啊……後來呢？”我問。
“後來我化成了海妖，日夜守在這裏，等待那個惡人一家出現。”
“那你等到他們了嗎？”
“等到了，兩月前我親自把他拖下了海，親口……把他咬成了碎片。”
“咦……嘖嘖嘖”我感到無比的惡心與別扭，惡心是因為想象到那個財主被咬成碎片的樣子，別扭是因為我從不知道“親口”二字可以這樣用。
惡心過後，我終於找回了正題。“既然仇已經報了，你又為何要屠殺萍村的無辜村民？”
他用一種不相信的目光瞧著我，道：“無辜？當年我爹娘也是無辜的，可他們卻死了！這幫村民同樣無辜，為什麽他們可以茍活於世！！”他攥緊了拳頭，異常激動，聲音大到我確保圍觀在大廳外的所有人都能聽見。
“冷靜，冷靜……”我一邊想使他冷靜下來，一邊聽到了屋外各種憤憤不平的聲音，譬如：“這海妖，死到臨頭還敢嘴硬！道長啊，您就別再審了，趕緊殺了他為我們的家人報仇啊！”
我看了看窗孔後的無數只眼睛，嘆了口氣，壓低聲音道：“你說說你，就會惹麻煩，現在好了吧，人家現在叫我殺你給村人報仇呢。”
他的拳頭依舊緊握，“既然已經被你抓到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我往前蹭了蹭，還是壓低了聲音說：“其實我可以不殺你，不過……”
“不過什麽？”他的眼睛亮了一下。
“誒？你不是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了嘛？”我一挑眉毛，問。
“愛說不說，快點動手吧。”他把頭別了過去。
“好好好，我說我說，”我湊到他耳邊說，“只要你答應我兩個條件，第一，從今以後不得傷害無辜。第二，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你得跟著我，我叫你去哪兒你就得去哪，叫你幹什麽你就得幹什麽，直到我想放了你，你才能離開。怎麽樣，答不答應？”
他沈默了……
“我答應。”
“嗯，不過在這之前呢，你還得先跟我騙一騙這些村民，他們可不會輕易放過你。”
“怎麽騙？”
我一把將他拽了起來，揭掉他胸前的符紙，“見機行事就好啦！”
——萍村議事大廳門口——
門差點沒打開，原因是門口堵滿了村民。我拽著他好不容易才在門外有了一小片立足之地。
“蹲下。”我輕聲對他說。他聽了我的話，乖乖地蹲下，抱頭。
“各位父老鄉親，這海妖呢，已經被我收服了，我現在就在大家面前親自把他除掉，從此以後，萍村就再也沒有危險了！”我學著師父的樣子在村民面前發表了一番演說，結果得到的是和在鶴林峰時一樣的潮水般的掌聲和叫好聲我心想，原來掌聲也太好騙了吧。
我正欲將包袱皮蓋在他身上以做給村民們看，卻不慎再次撞見了他那奇怪的目光，目光中深藏絕望與悲傷。嗨，合著他把我說的都當真了。
我兩手輕輕一揮，包袱皮就蓋了上去。只見那凸出的人影漸漸消退，直至平的如地面一樣。
村民們歡呼雀躍著，村長交給我一個布包，說是我除妖的報酬。我掂了掂，還挺沈，看來裏面得有不少錢，我忙拽出一堆客套話說什麽以後有困難還可以來找我什麽的，然後拎起我的包袱皮，裏面只剩下一顆黑色的珠子和那位道友的道袍，我以最快的速度把黑珠子撿起來揣在懷裏，然後撿起包袱皮和道袍。
我找來一位村裏的村姑，問道：“大嬸，您知不知道今天借給我道袍的那位道長在哪裏啊？”
大嬸說：“那位道長已經離開萍村了，這件道袍您就留著吧，相信道長他也不會在意這麽舊的道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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